自古以來，水是人類和萬物的生命泉源，對於曾盛極一時的瑪雅文明古國也不例外。很多瑪雅人曾經聚居於尤卡坦半島一帶，即現今的墨西哥東部、伯利茲和危地馬拉。雖然這一帶沒有大型湖泊和河流，但卻有六千多個大大小小的洞穴湖（Cenote）。這些洞穴因為石層倒塌而外露出來，裡面連接著一個地下淡水系統，走進洞穴裡，就能找到清澈乾淨的淡水。對於瑪雅人來說，洞穴湖的清水不只能為叢林中的古城供應食水，更是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，是非常神聖的地方。
時至今日，很多洞穴湖仍然保持透明清澈，而且已經被改為潛點，吸引很多喜歡冒險的潛水發燒友，一睹洞穴湖的神秘面貌，並與棲息於洞穴湖裡的淡水動物一同暢泳。
我們到了其中一個叫偉大之井（Gran Cenote）的洞穴湖。這個洞穴湖水清如黛，而且位於通往兩個著名古城—土倫和科巴—的路上，位置方便，是一個非常熱門的潛點。
從外面看，偉大之井的洞口被蓊鬱的植物圍著，而且範圍比我們想像中大。洞穴裡的湖水被陽光照得一閃一閃的，泛著波光。湖水有深有淺，有藍有綠，是叫人著迷的夢幻漸變色調。光是這個畫面，我們已經覺得值回票價。
換好泳裝，戴上浮潛用具，我們一躍而下，跳進瑪雅人的聖地！想不到第一個感覺竟然是：「嘩！很冷！」。由於洞穴湖的湖水大部分都被地面遮擋著，陽光的熱力未能滲透整個湖，所以湖水總是冰涼透心的。
為了保持身體暖和，只好拼命游。我們朝著洞穴的深處前進，愈向前游，水裡愈來愈黑。開始看不清楚眼前有什麼，四周彷彿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。此時此刻，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和心跳，我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。我看著深不見底的湖水，就像有一股強大的黑暗力量籠罩著，引誘著我靠近。我凝神觀注，沒有意識到身體正漸漸往下沈，直到浮潛的水管也浸到水裡去了，害我狠狠地喝了一口湖水，才猛然回過神來！我使勁的游回水面，抬頭一看，原來已經在洞穴的深處。這裡很暗，我隱約看到從鐘乳石柱滴下來的水珠，還有一些不知是鳥兒還是蝙蝠的東西飛過。
我突然感到有一股寒氣由外而內的滲入心扉，到底是因為湖水太冷？還是來自洞穴的某種神奇力量？這一刻我只想盡快回到湖邊。我再次潛入水，回過頭來，向洞口的方向游回去，我看到了一道從外面射進來的光芒，散射的光線一閃一閃地照耀著水底，像來自天堂的光芒！
我覺得洞穴湖就好像連接天界和冥界的橋樑，黑暗的水底幽暗詭秘，是通往地下世界的通道；而來自洞外的光芒，就像救贖一樣，拯救迷失的世人。我開始理解瑪雅人為何視洞穴湖為神聖之地。
亦因如此，瑪雅人會用某些洞穴湖作宗教祭祀之用。譬如位於古城奇琴伊察內的聖井（Sacred Cenote），就是一個專門用來奉獻的洞穴湖。這個洞穴湖跟偉大之井截然不同。湖水呈青綠色，混濁不堪，就像一盤被下了毒藥的污水，任何人只要稍一觸踫，毒力就會蔓延全身。
這個聖井之所以如此混濁，源自一段殘忍而悲痛的黑暗歷史。瑪雅人為了得到神明的保佑，希望奉上最珍貴的東西予神明。最初，他們奉獻牲畜，到後來，開始進行活人獻祭，在族群中挑選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，為她戴上最珍貴的珠寶首飾，穿上最雍容華貴的衣服，經過祭師的一輪儀式和作法，把這位女子活生生的投進井中，以討好尊貴的神明！
我不知道神明有沒有因此而特別庇佑瑪雅人，我只知道聖井的湖底籠罩著沈重的怨氣。為了求神，多少無辜的性命被白白犧牲？多少父母眼睜睜看著女兒慘死？
本來美麗而純潔的洞穴湖，因為瑪雅人的不文明與無知的行為，變成一個陰深詭秘的地方。不只是混濁的聖井，即使是湖水清澈的洞穴湖，偶爾也有人在湖底發現人類骸骨和祭品。到底洞穴湖裡還埋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？看來要待考古學者和潛水專員仔細發掘和考究，我們才能了解更多相關的歷史。
原文刊登於重《思考香港》生活版專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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